音乐是“不足而后嗟叹之”的产物,它拒绝文字的解释,超越语言的规范。音乐之所以是人类艺术的重要种类,是人类精神的伟大结晶,在于音乐积源千百年无数民族和个人的文化智慧与创造才能。音乐不仅是感官娱乐的真和情发泄的通道,更重要的是它承载着时代的理念、民族的心声和个人天才创见。因此,真正理解音乐,凭音乐的音响(或乐谱)本体,无不足以穷尽丰富内涵。而音乐史的研究与写作,正是理解音乐发展脉络,传递音乐精神信息的重要手段。
在眼前一部《简明牛津音乐史》中译本,洋洋百万字,说明他深知音乐的文化底蕴之深,音乐历史发展之长和音乐的内容形式之繁杂都远非一本著作所能涵盖。但对读者,无论音乐家还是爱乐者,这部横贯音乐发展历史、追寻西方音乐主源的“简明”著述仍值得大力推荐。众所周知,在西方知识文化界,“牛津”代表着某种值得信赖的公认权威。仅在音乐学术界,“牛津”著名的权威著作就享有盛誉的《牛津简明音乐词典》(国内已出中译)。《新编牛津音乐指南》和多达十卷的《新编牛津音乐史》等等。现在译出的《简明牛津音乐史》既然属于这个音乐中的“牛津”系列,读者便可理所当然认为它是西方音乐史学中的上乘之作。
著作出自权威之手。作者杰拉尔德·亚伯拉罕(Gerald Abraharn)鲜为人知,但在西方学界和音乐界均享有盛誉。长期以来一直是音乐学的领军人物,其一生代表着英国音乐学从草创到成熟的全部历程。虽然除童年学过钢琴之外,亚伯拉罕并未受过任何正规音乐教育但他与生俱来的罕有自学才能使他精通了音乐的所有十八般武艺。自25岁在英国音乐界重要期刊《音乐与文字》上发表第一篇文章开始,亚伯拉罕便开始了长达六十余年的音乐著述生涯。广泛的文化兴趣使他获得了远比一般音乐学家更为宽阔的眼界,早年他甚至写作出版了《尼采》、《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等哲学家和文学家的研究传记。另一个对亚伯拉罕有终身影响的经历是他与闻名遐迩的BBC(英国广播公司)的长期合作。从30年代开始,BBC的音乐广播就以其高质量的艺术学术水准不向商业妥协的理想主义精神在世界上独树一帜。亚伯拉罕是推动这一文化普及事业的核心。面向爱乐者,同时又以坚实的学养引导和提高大众的音乐趣味,这成为亚伯拉罕开始音乐学术活动的一个重要宗旨和突出特色。
1947年,通过广播制作和刊物编撰已经对英国音乐生活产生了深远影响的亚伯拉罕,受聘担任利物浦大学的音乐学教授。这是英国历史上第一批正式的音乐学教授席位之一。在他和其他同代学者的培训和带领下,众多年轻的音乐学家成长起来,英国的音乐学逐渐改变原先的业余习气传统,步上严格规范的大学学术轨道。与此同时,他依然同BBC保持密切合作(1962年至1967年担任BBC音乐副总监),并主编(音乐)和(听从)这样的重要期刊。晚年,他将主要精力投放写作和编辑中,编写《新编牛津音乐史》(主编了文艺复兴时代和浪漫主义音乐各三卷),并在1979年出版其伟大的著作之一——我们面前的这部《简明牛津音乐史》,并担任英国皇家音乐协会主席,并于1974年受封英帝国荣誉勋位,早已为大家所熟知的《斯修罗夫音乐与音乐家大辞典》也特邀他担任顾问委员会主席,从中也可看出他在音乐界的威望。
《简明牛津音乐史》从某种意义上说,可以被看作是集作者一生音乐学术思索大成的总缩,缩在当下这个“知识爆炸”的世纪末当中,回顾亚伯拉罕的学术历程,令人在惊讶之余又不禁产生一丝伤感:他怎么能够在如此庞大的音乐史对象前,既出任观察详细专家,又不放弃对整体轮廓的高度概括。
全书五个部分的引言是亚伯拉罕自己所谓“望远镜”式观察角度(见作者序言)的优秀范本。当一个相对独立的音乐风格时代(诸如亚伯拉罕时期、浪漫时期)分解为一块块发展的横断面,当某位举足轻重的大师(例如蒙泰威尔第、马福、贝多芬等)被分散在几个不同的细节上,我们可以感到作者为达到叙述上的连续性而严以律己的良苦用心与他所面对的复杂而丰富的音乐现象存在着紧张和迫切。这也许是所有历史学家的悲剧,因为以文字为媒介的叙述在一时当中只能是直线的,而历史的真实性永远是“复杂”性的、多非的。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某种形式的妥协。